一地杯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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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一个老同事，原来在省厅当处长。因与省厅一把手关系处得不好，被调到果洛州某局当局长。消息传到单位时，大家都替他惋惜 ——45 岁正是干事业的年纪，从繁华省城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牧区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 “贬谪”。送他走那天，老郑红着眼圈说：“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，不行就早点申请回来。” 他却笑着摆摆手：“在哪不是干工作，就当去体验生活了。”
他到果洛州的第一天，局里派来接他的干事小吴，手里攥着个便携氧气瓶，见他出车站就往他手里塞：“李局，您先备着，这边海拔 4200 多，好多人第一天都扛不住。” 他吸了两口，还是觉得太阳穴突突跳，走几步就得停一下。小吴说宿舍就在局办公楼后楼，一室一厅，之前的局长走后没人住，刚打扫过。到了地方推开房门，他看见窗台上摆着两盆蔫蔫的绿萝，暖气片摸着只有点温，小吴挠挠头：“这边冬天冷，暖气烧得不太足，您晚上得盖厚被子。” 他点点头，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：“没事，能住就行。”
第二天上班，他先跟各科室负责人聊了聊，才知道局里最头疼的是牧民定居点的饮水问题。有三个定居点在山坳里，之前修的水管冬天一冻就裂，牧民冬天只能去几里外的河沟凿冰取水。分管的王主任叹着气说：“去年申请过资金想改管道，可上面说项目太多，得排队。” 他听完没说话，下午就带着小吴去了最远的那个定居点。路是土路，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就陷进雪窟窿里，他跟小吴下来推，雪灌进裤腿，冻得腿发麻。刚好遇到两个牧民骑马经过，见状赶紧过来帮忙，用绳子把车拽了出来。
到了定居点，牧民卓玛把他们让进帐篷，倒了碗酥油茶。卓玛说：“冬天凿冰得早上去，晚了冰太硬，女人们都扛不动镐头。” 他摸着帐篷里结的冰花，问卓玛能不能带他去看看现有的水管。走了十几分钟，看到一截露在外面的水管，冻得跟石头一样硬，接口处还裂着缝。他蹲下来摸了摸，跟小吴说：“得把露天的水管全埋进地下，再包层保温棉，这样冬天就冻不坏了。”
回局里后，他翻了三天的财务报表，又跑了趟州里的财政局。财政局的人说今年的专项款确实没了，让他等明年。他没等，回局里跟大家说：“咱们局里今年的办公经费省一省，再我个人掏点，先把最急的那段管道改了。” 有人私下嘀咕：“这刚来就折腾，说不定干不了多久就走了，犯不着这么较真。” 他听见了没吭声，第二天就联系了施工队。
施工那半个月，他每天都去定居点盯着。有天早上起了大风，工人们说没法干活，他却扛着铁锹去了工地，说：“能挖一点是一点，牧民们还等着用水呢。” 工人们见他这样，也都跟着上了。管道改好那天，卓玛带着几个牧民来局里，给他们献了哈达，还拎了一袋风干肉。他推辞不过，收下后让食堂中午煮了肉，跟全局的人一起分着吃了。
年底的时候，省厅来人调研，听了他改水管的事，又去定居点问了牧民，回去后没几天，就有消息说要调他回省厅任副厅长。老郑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：“咋样，我就说你是块干实事的料，没白遭罪。” 他笑着说：“回去之前，我还得把另外两个定居点的水管也改完，不然心里不踏实。”
开春的时候，他把水管的事收尾了，才收拾行李回省城。走那天，卓玛带着一群牧民来送他，手里捧着刚挤的牛奶。车开出去老远，他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牧民们站在路边挥手。回到省厅上班的第一天，老郑请他吃饭，说：“以前觉得你是被贬了，现在才明白，你在哪都能把事干好。” 他喝了口酒，说：“其实在哪都一样，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好，心里就踏实。” 后来有人问他，在果洛最难忘的是什么，他说是第一次喝到卓玛家的酥油茶，暖得能焐热整个冬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