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户883693520291
![]()
的一个老同事,原来在省厅当处长。因与省厅一把手关系处得不好,被调到果洛州某局当局长。消息传到单位时,大家都替他惋惜 ——45 岁正是干事业的年纪,从繁华省城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牧区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 “贬谪”。送他走那天,老郑红着眼圈说:“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,不行就早点申请回来。” 他却笑着摆摆手:“在哪不是干工作,就当去体验生活了。
他到果洛州的那天,下了长途车就觉得胸口发闷,吸进去的空气好像不够用。局里两个年轻人来接他,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氧气罐和抗高反的药,他还笑着说自己身体好,不用这么麻烦。可当晚在宿舍里,他还是折腾到后半夜,头疼得像要炸开,只能靠着氧气袋断断续续睡了几小时。第二天一早,他没提身体的事,准时出现在局办公室,先跟每个科室的人握了手,又拿着笔记本坐在会议室,听大家讲局里的工作情况。
会议室里暖气开得挺足,但他鼻尖还是冒着凉汗,手里的笔攥得指节发白。听着听着,他忽然打断汇报:“小王,你刚才说牧民定居点的草场纠纷,具体是哪几个村子?” 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愣了下,赶紧翻出档案夹。他接过文件夹时,我(当时在场做记录的小李后来跟我们说)看见他手指都在轻微发抖,却一笔一划把关键信息记在本子上,连哪个村子有多少头牛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他几乎天天往乡下跑。有次去玛沁县的牧民定居点,越野车在搓板路上颠了四个多小时,同行的小张晕车吐得昏天黑地,他却一手扶着车顶的扶手,一手拿着地图核对路线。到了地方顾不上喝口热茶,就跟着牧民去草场边界。七月的高原太阳毒得很,他晒得脖子脱皮,却蹲在地上跟藏族老乡比划着说:“你看这块地,雨季水流往那边,咱们得按等高线划界才公道。” 晚上回到县城,他嗓子哑得说不出话,却坚持要连夜整理调研笔记,小张说他房间的灯亮到后半夜。
局里的人慢慢发现,这位新来的局长跟想象中不一样。他从不摆架子,食堂吃饭总跟年轻人坐一桌,问他们家是哪里的,孩子上学没。有次财务科的大姐打印机坏了,他路过时挽起袖子就帮忙修,弄得满手墨汁还乐呵呵的。但工作上他却较真得很,有次分管副局长汇报项目进度时含糊其辞,他当场把报告退回去:“李局,咱们这里每一分钱都是国家拨的扶贫款,哪项工作完成多少,还有什么困难,得实打实写清楚。”
那年冬天来得特别早,十月就下了场暴雪。达日县的几个牧户被困在山里,他带着救援组往山里赶。雪太深,车子开不了,他就带头踏雪走,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三个多小时,到牧民家时裤腿都冻成了冰壳子。他把自己的大衣裹在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,又指挥大家铲雪开路。回程时天都黑透了,他踩着冰碴子差点滑倒,同行的民警想扶他,他摆摆手说:“没事,我这老骨头还硬朗。” 结果第二天就发起高烧,在医务室输着液还不忘用手机视频开会,叮嘱办公室赶紧统计受灾情况。
年底我们单位有人去果洛出差,回来说起他都直竖大拇指。说现在果洛州局里风气特别正,干部们下乡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一倍,牧民满意度测评拿了全州第一。最让人佩服的是,他争取到的那笔生态牧场建设资金,硬是让三个贫困村子的牧民人均年收入提高了两千多。那位同事还说,在州政府的公示栏里看到他的照片,比以前黑瘦了不少,但眼神亮得很,站在牧民中间笑得特别开心。
上个月省厅组织援青干部事迹报告会,他作为代表发言。视频连线时,我们都快认不出他了——两鬓添了不少白发,脸上是高原人特有的紫红,但说起果洛的变化,眼睛里闪着光:“我刚去的时候,觉得四千多米的海拔是道坎。后来发现,真正的坎不在脚下,在心里。你把老百姓的事当事做,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。” 台下掌声雷动时,他忽然对着镜头笑了,那笑容跟当年离开省城时一模一样,只是多了些风霜刻下的从容。
现在老郑他们偶尔还跟他通电话,问他想不想回省城。他总说:“等这里的生态牧场项目全部落地再说。对了,你们谁要来青海玩,我请你们喝正宗的酥油茶。” 电话那头的风声呼呼响,却盖不住他爽朗的笑声,我们听着心里都热乎乎的——这哪里是贬谪,分明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