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福蔷薇1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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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一个老同事,原来在省厅当处长。因与省厅一把手关系处得不好,被调到果洛州某局当局长。消息传到单位时,大家都替他惋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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岁正是干事业的年纪,从繁华省城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牧区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
“贬谪”。送他走那天,老郑红着眼圈说:“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,不行就早点申请回来。”
他却笑着摆摆手:“在哪不是干工作,就当去体验生活了。
咱那会儿都以为他这“体验生活”是嘴上硬撑,毕竟从省城的空调房到高原的土坯房,这落差跟从三楼摔一楼似的,不疼也得懵半天。结果你猜怎么着?过了仨月,他给单位老郑寄了包风干肉,附了张纸条,字还是那歪歪扭扭的样儿:“这边空气好,晚上能看见星星,比省厅会议室的吊灯亮堂。”老郑拿着纸条直叹气:“这老李,真是个犟种。”
说实话,李建国在省厅那几年,就跟个格格不入的螺丝钉似的。别人开会琢磨怎么给领导递烟,他琢磨文件里的标点符号;别人下班应酬攒人脉,他抱着保温杯在办公室改调研报告。有回厅长小舅子想插队办个项目审批,找他签字,他拿着材料翻来覆去看半天,来了句:“缺三个要件,回去补全了再来。”气得人家当场拍桌子,他倒好,慢悠悠说:“规定就是规定,我这儿不是菜市场,讨价还价不成。”后来才知道,就这事儿,把厅长心里的刺给扎深了——你说这人,是不是有点“不通人情”?
到了果洛,他那“不通人情”反倒成了优点。听说当地局里以前开会,半天扯不到正题,先聊天气再聊孩子,末了领导拍板:“这事下周再说。”李建国去了头一个会,直接把议程拍桌上:“今天解决牧民定居点的水电路问题,一条一条过,谁负责的谁说话,说不明白的现在跟我去现场看。”好家伙,底下人都懵了,心说这新局长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打仗的?结果那天会开了俩小时,定了五个事,下午他就带着人去了三十公里外的定居点,踩着泥坑看水管,蹲在变压器旁边听牧民说难处,末了跟技术员说:“三天,给我出个简易方案,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,实用就行。”
后来省厅下去考察的人回来,跟咱说李建国现在黑了瘦了,头发白了半截,可精神头比在省城时还好。说他住的宿舍里堆的全是牧民送的奶豆腐、炒面,墙上贴着全州的地图,红笔圈了密密麻麻的点——都是他跑过的村子。有回大雪封山,他为了送一份医保报销单给独居老人,愣是跟当地同事牵着马走了四个小时,回来冻得膝盖疼了半个月,还乐呵呵跟人说:“这马比咱省厅的车靠谱,至少不打滑。”
咱单位那几个以前说他“死脑筋”的,现在闲聊都变了调。老郑喝着茶说:“还是老李实在,咱在省城天天写材料喊‘深入基层’,人家这才叫真深入。”旁边管人事的老张插了句:“听说厅里新来了个厅长,前段时间还问起李建国呢,说想调他回来。”结果你猜李建国咋回的?人家电话里说:“这边的事刚捋顺,等明年把那几个养殖合作社扶起来,再说回去的事儿。”
你说这人,是不是有点“轴”?放着省城的好日子不过,偏要在高原上跟沙子、风雪较劲。可话又说回来,咱这体制里,不就是缺这么点“轴”劲儿吗?那些天天琢磨关系的,最后可能爬得高,但老百姓记得住的,大概还是那个在泥坑里看水管、牵着马送报销单的李建国吧。唉,有时候想想,“贬谪”这事儿,到底是贬了他,还是成全了他?咱也说不准,只能心里叹口气:这老李,算是把“工作”俩字给干明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