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对人生(梁志坚)
以前的一个老同事,原来在省厅当处长。因与省厅一把手关系处得不好,被调到果洛州某局当局长。消息传到单位时,大家都替他惋惜 ——45 岁正是干事业的年纪,从繁华省城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牧区,明眼人都知道这是 “贬谪”。
他接到调令那天,心里头咯噔一下,但没吱声儿,回家跟媳妇儿一说,媳妇儿直抹眼泪,说这咋整啊,跑那老远的地儿去。他自个儿琢磨,反正都这岁数了,硬着头皮上呗。收拾行李的时候,翻出老照片,省厅那会儿风光,现在得去高原吃沙子。
单位派车送他去机场,几个老同事来送行,拍拍他肩膀说,老哥,保重啊,那儿海拔高,别逞强。他笑笑说,没事儿,咱这身板儿还行。飞机落到西宁,再转车往果洛走,一路上越走越荒,山连着山,草场一眼望不到头。到了地方,局里派了个小伙儿来接,叫多吉,藏族人,黑黝黝的脸,笑起来牙挺白。
多吉帮他安顿宿舍,那宿舍简单,就一张床、一个桌子,窗外头是雪山,风吹得呼呼响。头一晚他睡不踏实,高原反应来了,头晕、喘不上气,多吉赶紧拿来氧气瓶,说新来的都这样,适应几天就好。他强撑着上班,局里人不多,活儿却杂,得管牧区建设、民生项目,跟省厅那套文牍主义完全不同。
有回下乡,去个偏远村子,路不好走,车颠得厉害。村里老支书接待他,用带口音的汉语说,领导啊,咱这儿缺医少药,娃娃上学难。他听着心里不是滋味,想起省厅那些扯皮事儿,这儿反倒实在。他跟老支书蹲草场上聊天,牧民们围过来,递上酥油茶,他头回喝,有点腥,但暖乎乎的。
慢慢儿地,他习惯了高原生活,学会了骑马,跟当地人处得不错。有时想起省厅那档子事儿,觉得憋屈,但看着牧区一点点变好,学校建起来了,医疗点也有了,他觉着这官儿当得值。媳妇儿打电话来,说孩子想他,他安慰说快了,过年就回。其实他明白,这儿已成第二个家。

